从中专生到高级教师，她活成了“爽文”女主

我们是有故事的人

2022-10-12 17:11·湖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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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职 业 故 事 -

转眼十年过去，姐姐在幼儿园中已经从一名“萌新”变成了“大佬”。去年年底，姐姐开始准备高级职称的评选。她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，所写的教案也多次获得过市级奖项。唯一的短板就是论文。和竞争者相比，她的论文发表的期刊水平只能说一般。不过，园长也告诉过她，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要素。

姐姐总说，她这一路走来靠的是运气。

我说，运气只加持给那些既努力又有准备的人。

/故事的起点/

姐姐是我姨妈的女儿，下有一个龙凤胎弟弟。虽然只早出生五分钟，但姐姐从小就有姐姐的样子。小学的时候，只要有人敢欺负她弟弟，她就会撸起袖子直接找他们干架。

姨妈说，姐姐到了初中才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，知道留长发，穿花裙，说话细声细气了。姐姐性格爽朗热情，按照现在的话说，是个“社牛”。无论跟老师还是同学，甚至跟门卫室收发报纸的老大爷都很聊得来。所以尽管姐姐成绩一般，人缘却极好。别的学生都是被老师连名带姓地叫。只有姐姐，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只喊她：苗苗。

中考前夕，班主任特地去了姐姐家里，和姨妈谈了很久很久。希望姐姐再努力一把，哪怕考个普通高中也是好的。姐姐也想考高中，因为她想读大学，当老师。

然而，姐姐却还是落榜了。最后只读了一所中专。按照那时的传统观念，读了中专基本就算“废了”。别说在里面好好学习，不学坏便已经很好了。就连姐姐的班主任都摇着头，直说可惜。

姐姐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子。可后来，她就不难过了。因为她听说，三校生也能通过考试上大学。

/中专里也有好学生/

姐姐在中专读的是日语专业。其实，她只是严重偏科。论文科成绩甚至不输那些上了重点高中的同学。再加上她语言天赋高，所以很快就入了门。虽然老师们总说对待学生会一视同仁。但是面对那些聪明努力，又长得好看的学生，往往便会不由自主地多一些喜欢。

是的。尽管姐姐并不如其他女生那般热衷打扮，但就算素面朝天，她的容貌仍然是班里翘楚。当时有好几个男生偷偷在她的抽屉里塞小纸条，可她总是用同一句话就将这些人都挡了回去：不要影响我读书。久而久之，男生们便在暗地里说她清高，女生们则大多觉得她不合群。都上了中专了，还要读什么书呢？

姐姐知道这些闲话，可她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和他们打架，而只是自顾自地学习。那个时候，三校生不能直接考本科。所以姐姐只上了大专，虽然这已经是她能报考的学校中最好的了。姐姐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，很大声地哭了一场。这三年里，她作为一个“异类”，在那样的环境下付出了多少努力，怕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大专报名那天，姐姐去找了辅导员，了解了一下怎么做才能在毕业后当上一名老师。辅导员说了两点:一是要考出教师资格证，二是要升本科。因为她们学校并不是师范类大专，姐姐的专业也与教师无关。本科能让她稍微多一些竞争力。

姐姐将这些话记在了笔记本上，并且花了三天时间详细制定了学习计划。除了正常上课之外，她几乎一直泡在图书馆里。大二上学期，她考出了英语四级，下学期，考出了英语六级、日语一级以及普通话二甲证书。毕业那年，考出了教师资格证。

然而可惜的是，因为两分之差，她无缘全日制本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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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一个艰难的决定/

由于专升本考试只有应届大专生可以考，所以姐姐便永远失去了成为一名全日制本科生的资格。不过，她并没有放弃追求她的梦想。毕业那年的暑假，她计划了两件事：一是准备成人高考，一是找一份培训机构的工作。

在投递了多份简历，经过多次面试之后，姐姐入职了一家名为“启能”的培训学校。因她精通日语和英语，对于学校而言，等于是花了一份工资请了两名老师，加上她谦虚肯学，性格又好，所以无论同事还是学生都很喜欢她。和学生时代一般，她们总是亲切地喊她“苗苗老师”。

姐姐在启能学校工作了三年。因能力出众，屡被升职加薪。在这三年之内，她还拿到了成人本科证书和学士学位。同时，相恋两年的姐夫正式向她求婚。摆在姐姐面前的，是事业与爱情的双丰收。

然而，姐姐却婉拒了姐夫的求婚。她说，她还想再拼两年。因为她想做“真正的老师”。所谓真正的老师，指的是公办学校有编制的老师。而早在一个星期之前，她就考上了市区一家幼儿园的代课老师。由于是一级幼儿园，所以尽管只是代课老师，竞争仍旧激烈。姐姐能够脱颖而出，已是十分不易。姐夫明白姐姐的心思，也愿意再等姐姐两年。

不过他同时也提出了几个现实的问题：第一，她学了五年日语，英语也不错。一旦当了幼儿园老师，这些都将没有用武之地。她是否甘心？第二，代课老师的工资比启能学校的要低得多。第三，不得不说，任何一个公办学校都存在鄙视链。编外老师很有可能会被孤立，而姐姐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。至于进编考试的难度则可想而知。

事实上，当时启能学校的领导也找姐姐谈了好几次，甚至愿意再给姐姐加30%的工资。在现实困难面前从中专生到高级教师，她活成了“爽文”女主，姐姐犹豫了。可这样的犹豫仅仅持续了两天。两天后，她就下定了决心，不撞南墙不回头。

正式提交辞职书的时候，领导很温和地对姐姐说：“苗苗，如果在那里干得不开心就回来。吃回头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。”

姐姐没有说什么，只是不停地点头。可当她走出校门的时候，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
/自己选择的路，哭着也要走/

姐姐入职幼儿园的那天，刚好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。她觉得，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兆头。可渐渐的，生活却给了她当头一棒。

姐姐从小住在郊区，和市区同事的圈子不同，很多话题很难挤进去，加上她到底只是一个代课老师，所以就算自己早有准备，但真正受到排挤的时候，还是觉得十分难受。

而让她更难受的是，虽然名义上是代课老师，但却很少有能给孩子们上课的机会。那个时候，我还在读大学。有一天晚上，姐姐用QQ和我聊天。她说，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。现在，她终于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。从小热情开朗的姐姐，第一次说出了“孤独”两个字。她说，在幼儿园的每一天，她都觉得很孤独。我问她是否要继续。她说：时间在继续，我怎能回头？如果不能改变环境，那就只能改变自己。

我工作之后，也曾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经历。是姐姐的这两句话一直鼓舞并激励着我不断前进。

虽然被边缘化，但好处是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学习。首先是钢琴。虽然姐姐在大学时期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，可也只是“会”的程度。为了提高钢琴水平，她每周三天晚上要去专业钢琴老师那里练琴。学琴价格不菲，不过，她也从中体会到了快乐和希望。这对她而言，就是值得的。

除了钢琴，她还利用网上资源学习画画。因为本身就写得一笔好字，所以她主动向园长揽下了出校园板报的活。后来，便常常有家长会好奇地询问：这是哪位老师画的？孩子们则总会抢答：是苗苗老师。尽管课上得不多，但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姐姐。姐姐说，曾经有一个叫闹闹的男孩子，哭着来找她，希望她能多多给他们上课。那样天真却温暖的话，足以让姐姐暂时遗忘一切的不愉快。

工作一年后，姐姐有资格报名进编考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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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所有的努力都能被看到/

姐姐对进编有一种执念。这样的执念让她无论在启能学校，还是在幼儿园中，每当别人喊她老师的时候，都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。我说不清楚这样的执念是现实还是她的认知偏误。不过，若这能成为一种一直奋发向前的动力，那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。不是吗？

准备进编考试的那些日子，姐姐很紧张，甚至因过分紧张而感到焦躁不安。因为尽管从小到大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无数考试，但对她而言，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次考试——中考和专升本考试她都失败了。而因为焦虑，这样的失败在她即将面临又一次重要考试的时候被无限放大。

那时我正在备考心理咨询师，便教了姐姐很多放松心情的方法。最简单的一种就是静静地听一段轻音乐作冥想。或许是冥想真的起了作用，姐姐的心放宽了不少，也慢慢学会了适合自己的减压方法。那便是想象一下最糟糕的情况。若这样的情况也能接受的话，就再也没什么能让她感到焦虑的了。

姐姐说，考试前一个晚上，她确实想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。比如，早上睡过头了。比如，因为堵车迟到了一分钟而错过了考试。再比如，在考场上，她突然肚子疼而无法继续坚持。这些场景太真实了，真实到让她无法入睡。所幸，尽管姐姐那天的状态并不十分好，但还是以第三名的成绩顺利通过了笔试。

虽然有了笔试成绩打底，但是对于进编考试而言，面试显然更为重要。面试主要分为结构化面试和试讲。结构化面试与公务员面试类似。要面对九名考官，在规定的时间内回答三个问题。试讲环节则除了要根据教案全真模拟上课之外，还需要进行技能展示。姐姐选择的是钢琴，抽到的曲子是《北京的金山上》。幸运的是，这是她最拿手的几首曲子之一。

毫无意外，她成功了。

/将自己活成“爽文”女主/

实现梦想后的姐姐并没有放缓继续努力的脚步。

她一方面努力钻研名师教案，准备各类创意课，另一方面则开始自学视频剪辑，希望能记录下孩子们所有的美好瞬间。很多人都觉得，幼儿园老师的主要任务只是照管好孩子，不让他们出事。然而事实上，现在孩子家长的文化程度越来越高，孩子也越来越聪明，幼儿园逐渐取代了小学成为学习生涯的真正起点。

为了能顺应时代，也为了能给孩子们带来持续的新鲜感，姐姐又报了网课，学习动画制作。虽然零基础学习的确有些困难，但姐夫是IT男，平时也会耐心指导姐姐。这项技能在姐姐评中级职称的时候派上了很大的用场。

转眼十年过去，姐姐在幼儿园中已经从一名“萌新”变成了“大佬”。去年年底，姐姐开始准备高级职称的评选。她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，所写的教案也多次获得过市级奖项。唯一的短板就是论文。和竞争者相比，她的论文发表的期刊水平只能说一般。不过，园长也告诉过她，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要素。

和十年前的自己相比，姐姐又多了几分自信，也多了几分能够接受失败的勇气。正是有这样的自信与勇气，让她再次成为了最后的赢家。姐姐说，当她拿到聘书的那一刻，眼前浮现的是在中专读书的某一天，她骑车回家，一阵风刮过，吹落车篮里一叠试卷的场景。那是她并不美好的起点，而现在，是她那时想都不敢想的终点。

也许，并不是终点。因为姐姐正值壮年，恰是大有可为的年纪。在今年因为疫情而线上教学的那些日子，姐姐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：考研。可尽管只是非全日制研究生，但要求却依旧很高，所要走的是又一条漫漫长路。

姨妈让姐姐不要再“折腾”了。可姐姐却笑着说，如果不是不停地“折腾”，或许她现在还只是一名中专生。生命在于折腾，有质量的折腾，有什么不好的呢？

文|郁馥，青年作者。

/有追求的咸鱼作者，出版有小说《长安骊歌》。/

图|《两个人的小森林》剧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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